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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看自我框架与觉识的扩展---从神经语言学的“观点”与“时间结构”谈起

作者:凌坤楨|文章出处:网络|更新时间:2008-05-16


  在上期佛青慧讯,我们谈到观点的转换和其空间属性,而个人独具的观点,塑型了他对自身和世界的认识。

  当我思索,我们是如何知道‘我’?如何体验‘我’的这个存在?似乎,我的存在系乎于一个‘观’点、一个觉识点。然而身为自认具主体性、有觉识的生物,我们觉识的范域和层次是被狭隘地框限了──就像狗和蝙蝠眼耳中的世界和我们的不一样──我们或多或少地活在自我编织的幻境里。

  以神经语言学的思考架构来看,如果观点这种内在视觉的空间属性是一种自我框架(frame),那么,自我感应该也有时间框架(假设在时空中定位了的我们,‘我’的存在感有时间及空间的座标参照)。这或许让我们可以探索另一种观点转换的向度──时间。

  在传统的成长团体,或是辅导课程的活动中,常使用时间压缩或时间点暂移的方式,来进行认知框架(暂时性)的改变。像是提出一些假设的问题,如:‘试问,若你还剩下一年的寿命,你要如何过?’‘如果明天慧星要来撞地球,这最后二十四小时你会做些什么事?’透过这样一种简单的生存时间的压缩,会带来生命质感的改变──我们会重新检视并选择这生命经验,而有机会暂时地跳脱日常因循的生活‘观’。

  或许达人觉者那种活于当下,视刹那为永恒的生命态度,是觉知到时间与自我的某种关连吧。我很好奇,他们的时间架构是如何地异于常人呢?

  神经语言学里,有一套对于时间感的技术与练习,是引出个人内在的时间结构,予以视觉化──变得可以看到,有形象颜色,甚至可以度量。(按,NLP 认为任何主观经验都有其独特的结构,‘时间感’亦然。而经验之结构均可重组。)个人的时间结构可以辨识出其属性和变异,进一步重组此时间结构,就会带来认知架构的转变,也可以重新经验生命主体。算是一种很特别的自我探索和再选择的历程和技术。

  以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,如果在一张纸上画一条线,在线上标示出诞生、现在和死亡,各位读友会如何做?如果让您想像您的时间有过去、现在和未来,你会如何在内在感受,并且如何表徵( represent)在空间中?以笔者带领的经验中发现,时间的结构一般来说存在着几种主要的类型,而每个人又有其独特的差异性存在。有的人是“过去型”,有的是“未来型”,有的是极端的现在导向,有人没有未来,有人则掉了过去…形形色色的生命经验,在述说他独有的生命故事。而定型了的人生,就像是一说起头,就可以预测结局的剧本──而改编故事的方法之一,也许是重组时间结构,改变生命的类型。

  有一次团体中一位高中女生,她的时间线的未来区偏短,成员们好奇问她,她说人生就这样啊,也没什么啊、很无聊啊﹍。经过引导予以延长后,她整个人变得轻松愉快不少。对从事谘商工作的笔者来说,辨识来谈者的时间观点有其重要性。像是悲观厌世者的未来区会倾向明显地过短,压抑或有创伤经验的人,过去区则会有异状或缺陷。上学期有位老师转介来的高二学生,(导师在他的周记上察觉出想自杀的讯息)当笔者与他第一次做时间导引练习时就发现他的未来非常短浅、阴暗。我的首要选择是帮他延长这未来的时间感,再做其他的视觉上的处理,像是加亮、上色(而且他自己选了粉红色)。这位原本因为异性拒绝而沮丧低潮的学生,其后几次来谈时,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变得越来越有‘长远的’‘光明的’‘粉红色的’未来──神经语言学认为语言词汇对应于内在神经系统的编码结构,就像我们会用“漫长”“短促”、“亮丽”、“灰暗”等视觉性字眼来形容生活、过去、未来等时间结构。

  同样的时间架构调整技术,可以让人走出过去的阴影(他们真的在过去区特别阴暗),也可以处理未来的不确定或焦虑。此外,当我们在时间上行进到未来死亡点时再回顾这一生;或是倒退在时光上逆流,重新经验过往的创伤,都可以以一种新的时间认知架构来重新框架人生的选择和决定。以神经语言学的话来说,就是松脱固着与重新架构(re-frame),由是,可以有选择,可以有自由,这就是一种神经─语言─程序化( Neuro-Linguistic-Programming )的学习。

  (对于时间架构,NLP 有一套令人赞叹的论述及相应的技术,盼以后能为文介绍)

  为我而言,好奇的是,自我与时间架构的关连为何?透过时间架构的重组,自我可以如何解构与重建建构?

  有次笔者带领的一个密集的“时间重组”工作坊里,有个练习是将自身投注于‘现在点’,再将此点逐渐放大到无限。有位从事资讯业且有打坐经验的成员,做这个练习在不到两分钟内,经验到了时间无限延伸的感觉和“无我感”── 不再有形体和时间的感受,他就是存在,就是一团稳定的觉识。他说,在那一弹指顷,天地逆旅,百代过客,对他都有了不同的体认。

  这让我想到,“自我感”是在怎样的一个框架里?自我感似乎是以时间座标为参考架构。由于觉知到由彼刻到此刻,在此时与异时,透过时间的相续之流,也接续了有个自我的(模糊的)统合认同感和演变性,由是我们“知道”‘我’是“一直”存在的。

  当谈到自我可能就是一个框架时,我也想到超个人心理学家 Ken Wilber 的界线(Boundary)说(注1)。

  Ken Wilber 指出,在你形容、解释,或者只是体会到自我时,你正在自己的经验领域中划分出心理的界限,不论你意识到与否。例如你知道,你是个人而不是根棍子,是因为你已经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在人类与棍子之间画出一道界限,并且与人类这边认同。你也许认为自己聪明,所以你又在聪明不聪明间画出界限;你可能会认为自己个性温和、追求精神层面,知道自己有一辆车,是一个丈夫…你不断地划分界限,并将自己归类认同。

  在界限内的,你感觉到是‘我’,或名之为‘自我’,界限外的便是‘非我’。对不同的人来说,界限或许不同,然而,我们的自我认识、自我定位完全是根据自己(且常是无意识地)所设的界限。

  Ken Wilber 又指出,这界限常常浮游不定,又是可以不断重划的。个人可以透过重划内心的疆域,去发现他自己。突破局限与发展自我的可能性,正是超越个人性(transpersonal psychology) 的心理学所关切的。在这发展性的过程当中,wilber 等学者所称的“大我意识”(或称“宇宙意识”、“一体意识”)便是重划内心界限最独特的例子,此时此人的自我扩展到足以与整个宇宙认同的地步,而舍弃了任何界限──因为已经成为一个整体,内外无别,则界限也无立足之地了。(笔者曾有一次经验,在神经语言学的研习会上,被老师带领进行一个内在经验层次超越的练习,透过层层的自我经验扩展,体验到了一种以宇宙为框架的存在感。这经验难以言诠,在当时,我眼中望去,宇宙在前,又环绕着我;似乎身在宇宙,又像互为主客体。当时心思扩展清明而感受纯一。)

  在经验与体证‘自我’时,除了上述层次框架扩展,以及时空观点转换的方法之外,在东方的宗派实践传统中,也有相当多的修行法门。自我框架打破或觉照点的深入,习静修禅者,可能会有类似的经验。在入静中,观照点逐层打破,而成为被观照的对象。以笔者个人的经验来说,在静中憬悟到,‘我’的这个在观看着的主体也成为被(更深层观看者)观照的对象时,会有一种“背景”(而‘我’就在这背景里)不断打破或不断扩大之感,也随之而层次地进入一个更稳定的状态。这是一种动态的进程,又有层次性,佛经上常有高超细致的说法与描述,例如金刚经上的‘我相、人相、众生相、寿者相’这四相也表明一种意识层次的进程(注 2)。而‘相’,对照于‘观’与‘觉’,笔者不由感叹,我们人类虽深深框在各种相中,却也是有着觉性的生物,这带来了超越的可能。若回到‘观’与‘相’,对照于西方的神经语言学观点与技术,让我深感兴趣的,是有些佛教修行法门是以‘我’的形象(imagery)来做转化观想,像白骨观,或藏传佛教的本尊观想。(以笔者现阶段的理解,)这两者虽则取向不同,但都是一种藉由内在视觉/感知架构来转化、超越‘我’的操作技术。对于松动自我定位的固着有其效益。

  从‘观点’、‘观想’技术、框架突破到觉照,我们隐约推知好像有个本源…让我们身而为人,可以不止是自我所认知的。或许当我们觉悟到,离此方寸,无处可去(nowhere),方寸即是一切,也是‘无在’之地 (land of Nowhere) 。当我们真要经验自我时,(玩个文字游戏吧,)那“无在之地” (no-where) 也就是“此时、此地” (now-here)。或许答案就在让心回到一个真实唯一的此时

  此地的时空框架,此外,无他。

  注1:笔者参考的是 Ken Wilber 早期(1981年)的一本大众化的作品 No Boundary 的中译本《事事本无碍》,是由台北光启出版社出版,若水女士翻译。又,transpersonal psychology 国内一般译为超个人或超越个人性心理学。

  注2:对于“我相、人相、众生相、寿者相”,圆觉经上有较细致的说明。如“云何我相?谓诸众生心所证者”,说明了感知的对象是我相,感知的作用是证取,感知的主体是心、意识(按,这意识有多重层次和境界,容后再叙)。而以‘我意识’证取来感知的,皆是我相,就算意境再高超,也仅是初等层次,所以佛在圆觉经上说“善男子,其心乃至证于如来,毕竟了知清静涅盘,皆是我相”。而到了人相的层次,依圆觉经说,“云何人相?谓众生心悟证者”,与我相的分别是,我相是“心所证者”,人相是“心悟证者”。“悟证”,是觉悟到以前所证我相之不实,我相并非主体,经文说“悟有我者,不复认我,所悟非我”。这是层次框架的打破(透过被觉照到,‘证取’者被悟到)。这个人相,也仍非究竟,佛说“悟已超过一切证者,悉为人相。善男子,其心乃至圆悟涅盘具是我者,心存少悟备殚证理,皆名人相。”框架的逐层打破,也意味着本体的觉照点在移动转换。到了众生相,是“心自证、悟所不及”,“我、人相所不及者,存有所了,名众生相。”有所证是我相,有所悟是人相,有所了是众生相。了前所证我相之不实,了前所悟人相之虚妄,因而不再执着我相、人相。到了此层次,以‘了’来感知,所感知的对象就称为“众生相”。然后,“云何寿命相?谓诸众生,心照清静,觉所了者,一切业智所不自见,犹如命根。”再往下仍有境界,几乎要到了意识层次的最“根”本底层(但仍非究竟,仍要离而不取此相),此时心照清静,只有它去感知其他的种种境界,而其他境地无法感知它(“一切业智所不自见”),它既稳定恒久,好像根本(‘犹如命根’);又因为超越时间而不移,故名‘寿者相’。

  以证、悟、了、觉四种意识觉察的境界来表明四种感知框架(我、人、众生、寿命四相)。这四相之意涵,是因着框架的逐层打破,是一个动态的超越过程(然则有些传统的看法、说法,却是静态而表层的)。

  若以为经文所说“若见诸相非相,则见如来”,是将所有的相都视为空假,或努力去断灭否定相,则恐落空妄或断执。佛在金刚经上已明白说‘于法不做断灭相’,因为要去将相视为空,或去断灭相,也已落入相了。此即落佛说“以心取相”的情形。应解为“若见诸相,非相,则见如来”,此句中之非字为动词,乃不取此相之意,合乎禅宗六祖所说“于相而离相”。在笔者以神经语言学的自我观点/ 框架来理解,是框架的转换和超越(而且是在深层意识层面的实证体验,而非理智上的知解)。

  当然 NLP 探究的深度广度又与佛法的精奥相差不可以道里计了。

  再回到这四相,它是一种内在修证经验的动态过程,其发展是有进程,有方向的。若方向错误,仍在取相,修行难成。佛在圆觉经上说“末世众生,不了四相,以如来解,及所行处,为自修行,终不成就”。

  如果接受了离相是觉(按,所/能之分也),这觉也有动态的进程层次。所以金刚经上说“离一切诸相,即名诸佛。”其中“诸”解为“各种”,而佛,觉者。相对于“诸相”,“诸佛”就是形容觉的境界层次,像是:正觉、正等正觉、无上正等正觉等。所以说离了各种层次的相,就是各种层次的觉(“即名诸佛”)。

  以上并非个人的实证和学理的发见,只因与本文所谈“自我框架”有关,然境界愈高,故忝列之以供参考。资料大量援引整理自席长安先生着《金刚经明直新解》及《台北觉友期刊》第七期,随安学长大作【试论修行的方向】。笔者有幸曾从席师习静坐,然资质愚鲁,又无恒心,于静坐修证迄未入门也。只是近来有兴趣于 NLP对“意识”之探究,在思考人类可能性的课题上,两相参照,益发赞叹佛学境界之精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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