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启团NLP执行师课程:揭开改变现状的秘密 一套人性说明书,明白自己读懂他人
贝特森在他的各类研究当中,广泛地运用 “后设沟通”(meta-communication)与 “双向系缚”(double bind)的概念 ,甚至强调“双向系缚理论”(Double Bind Theory)与他的认识论观点息息相关。 (Bateson,1991:191) 。这让我们不禁好奇地想更进一步探究,后设沟通与双向系缚两项理论主张背后有什么更深层的秘密。指出病态比描述健康状态还容易些,这一节我们先来讨论双向系缚的病态问题。
在上一节的概念阐明中,我们已经初步了解到,不论是在生物演化、适应环境 、家庭沟通或者学习过程里 ,都可能会遇到双向系缚的困境。这一节,我们要详细地整理出逻辑类型、后设沟通与双向系缚三者间的关系。
逻辑分型的错误
当既定的生存条件改变,个体无法因应环境的改变而做调整,生命将受到威胁。然而关键在于,要在那个层次上做调整,才能真正长久地适应环境?
基因强烈固有的 “返祖倾向”,不容许个体任意地随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。拉马克的假设:后天特征会遗传,主张由环境所引起的身体变化 ,会传给下一代。(贝特森,2003 ,页233 )。对贝特森而言,这是“逻辑分型的错误”(errors of logical typing) :基因的改变和身体变化的改变,是高低不同层次的逻辑类型。
在前一节,我们谈到适应与学习的部份,有提到过,从基因遗传到后天学习之间 ,有许多层次的逻辑类型。有些较高层次的,相对来讲是比较深入固定的硬植程序(hard programmed) ;另外有些较低层次的,相对来讲则比较具有弹性,可以调节 、可以回溯的 。而在这里的讨论,基因的改变,是比身体改变为更高层次的逻辑类型,是相对比较固定的;身体的改变,则是相对比较具有弹性的。
为什么贝特森说拉马克的假设是“逻辑分型的错误”?是因为这个假设预设着,由比较低层次的逻辑类型,可以 “直接”去影响比较高层次的逻辑类型。这会发生什么结果?贝特森说:“如果我在阳光下,将自己的皮肤晒黑,这个晒黑的特质在某个程度上会传给我的后代,他们皮肤的深度将会增加。在这样的系统里,我的后代将失去弹性,他们再也不能享有跟我一样的自由。” 。(Bateson,1991:183) 。一旦将比较具有弹性的部份,固定深化,它将失去它原有的弹性。 以较低层次的逻辑类型,来决定或影响较高层次逻辑类型,这是逻辑分型的错误。
如果身体变化能遗传,环境改变能直接地造成个体基因的改变,那么我们很难想象当今的生物界会是什么样子 。在生物演化过程中,这场灾难被“魏斯曼障碍”阻止 。(贝特森,2003 ,页295 )。环境的变化 ,对基因的影响,必然是有的,但绝对不是单纯发生在个体身上,“直接”可以遗传的。一般而言,总是由较高层次 (后设层次)的逻辑类型来 “限定”、“框架”较低层次的逻辑类型 ,而非相反。身体改变的程度,由基因的“后设值”来限制,基因是比身体改变更高、更后设层次的逻辑类型。同样的,在另一方面,“后设沟通”才是真正的沟通,那些口头的、字面的讯息 ,不如姿态 、口吻语气的讯息来得深入重要 。以口头 、字面的讯息 ,来判断脉络,而不以恣态、口吻的讯息来判断脉络,这也是逻辑分型的错误。当然,这里所说的较高的、后设的层次,都是“可能”再往后推的。我们
以贝特森常用的斜线来表示,会更清楚地看到不同的层次:
〔(身体改变/基因遗传 )/种族与环境之间的关系 〕
〔(口头字面的讯息/姿态口吻的讯息 )/沟通双方的关系 〕
斜线右边的事物,后设于斜线左边的事物。基因遗传后设于身体改变,但种族与环境之间的关系,又后设于基因遗传。姿态口吻后设于口头字面的讯息,但沟通的双方关系,又后设于姿态口吻的讯息。等等。 演化的过程中,存在着逻辑类型不可跨越的障碍。然而,在沟通的领域和学习的过程中,“以较低层次的逻辑类型,来决定或较高层次逻辑类型”,这种逻辑分型的错误却是常见。以下我们举几个例子,来说明沟通和学习过程中,这种逻辑分型的错误:
(1)实验室里的狗(贝特森,2003 ,页193-196):被要求分辨圆型和椭圆型图案的差异。当实验者将圆型渐渐拉长 ,将椭圆型渐渐压扁,两个图案到最后愈来愈接近,趋于一致 ,直到狗儿再也无法分辨两者差异 ,此时它会陷入困境。这个困境导因于在一系列的实验过程中 ,它学到(被要求)的是分辨出不同图型的差异 ,正确地分辨差异让它得到奖励。然而差异消失后,它却无法认识到脉络的改变,已经从“分辨”转换到“猜测”,而造成适应不良,出现各种症状。如果狗儿能做“后设沟通”或“后设思考”,对实验者说:你这是在干嘛?你在耍我吗?你到底要我做什么?等等,那么它肯定能免于困境。
(2)实验室里的人 (贝特森,2003 ,页194):上述实验中的实验者,判定“狗儿丧失辨识力”,是犯了逻辑分型的错误。分辨圆型和椭圆型的能力,是“个别项目”(item) ,而辨识力则是“类别范畴”(category) ,属于不同层次的逻辑类型。
(3)学习二的海豚 (Bateson, 1983:276-278) :每当它不经意地做了一个新的动作 ,就赏鱼吃予以强化,让它学会只要看到训练者发出的信号,就重复这个新的动作 。要求重复做一两次之后 ,就停止奖赏。直到它又不经意地做出新的动作,再以此类推 ,连续进行数次。最后它终于了解到训练者其实不是要它重复某一个醒目的动作,而是要它自己创作出不一样的醒目动作 。每次停止奖赏,对海豚来说 ,都是一种困境 建立起来的默契被打破,造成海豚和训练者之间的紧张关系 。
(4)以自我抗拒酒精的失败 (Bateson, 1983:313-322) :要求以 “自我”来对抗 “酒精”诱惑的戒酒信念,最终注定要失败。因为这种观点 ,在一开始就将自我和酒精两者关系对立起来 ,形成相抗衡的局面,而不是将它们视为一个整体的“系统”(system) 。贝特森所说的系统,是后设于自我和酒精的连结模式,在这个系统 里 , 清 醒 (sobriety) 和 酒 醉 (drunkenness) , 意 识(consciousness) 和 潜 意 识(unconsciousness) ,都各自只是系统的一部份而已。以清醒的、有意识的自我,来抗拒酒醉的、无意识的自我,这是试图以一个部份来决定整体系统的另一部份。
在“分裂相生”的原则里,这是一种“对称关系”。要是自我被酒精打败,那么当然戒不了酒 ,反而更加深陷痛苦;一旦自我战胜了酒精,这种相抗衡的关系会瞬间“逆转”:为了庆祝戒酒成功,我们喝酒吧!就像强忍口腹之欲减肥成功的人,无法长久维持身材道理是一样的,在成功的那一刻欢呼 :为了庆祝减肥成功,我们去大吃一顿吧!
双向系缚的根源及其后果
以上四个看来毫不相干的例子,其实都是在描述“双向系缚”的困境,它们之间的共同点是:缺乏“后设”,缺乏超越既定脉络、既定分类、既定范畴的“后设架构”或“后设思考”。
由这些例子我们可以知道:
1.双向系缚和逻辑分型的错误(errors of logical typing)有关。
2.逻辑分型的错误 ,简单来说 ,是 “以较低层次逻辑类型的讯息去‘决定’较高个层次的逻辑类型”。不当地跨越。
3.之所以会以较低层次逻辑类型的讯息去决定较高个层次的逻辑类型,是因为缺乏“后设思考”,因而造成不同层次逻辑类型的“混淆”。
4.以个别项目来判断类别范畴,以既定脉络来认别后设脉络,以部份来决定系统或系统中其它部份。这些都是逻辑分型的错误。
5.在形式逻辑或数学论述中,“逻辑分型的错误”本身会是个矛盾或吊诿。然而在沟通或学习的过程中,加上时间因素,生物个体将面临这个矛盾 ,而若是无法 “后设思考”,那么就会导致一系列 “跨越脉络的综合症状”(transcontextual syndromes)(Bateson, 1983:272-273) :个体会感到焦虑痛苦,感到自己与环境之间的关系紧张,出现适应不良的征状。这是导致精神分裂症的重要病源之一。
简单来说,我们可以用一句话来归结逻辑类型、后设思考(沟通)与双向系缚的关系:双向系缚是一种缺乏后设思考,所导致逻辑分型错误的一种病态状况 。详细来讲 :双向系缚是一种病态的状况 ,陷入双向系缚的个体,轻微者会表现出各种适应不良的症状,严重者则可能因为缺乏弹性而致死 。双向系缚导因于缺乏后设的认知 、后设的思考 ,或者后设沟通,以致造成逻辑分型的错误。逻辑分型的错误 ,大多是以较低层次的逻辑类型来决定较高层次的逻辑类型,不当的跨越。
双向系缚的意义
在我们了解了贝特森对双向系缚的病理和形成根源之后,不免有种将之视为病态 ,避之唯恐不及的感受 。然而,对贝特森来说,不管是在演化的过程或者学习的过程、沟通的过程,双向系缚都是难以避免的。
在不具时间因素里的因果模式,不会有双向系缚困境的问题,我们顶多说对贝特森来说 ,“决定”是一个不好的字眼 。只有高层次 “限定”或 “框架”低层次 ,而不应该有跨越层次 “决定”。一有“决定”,就会造成病态 。它是个错误 、吊诡 ,例如伊壁孟德的逻辑吊诡──伊壁孟德是克里特人,他说:克里特人都说谎。如果伊壁孟德说的是真的 ,那么他就是在说谎 ,如果他说的是假的,那么他所说的话就是真的。(贝特森,2003 ,页190)。一旦加上了时间的因素,有机体将面临这个矛盾,陷入双向系缚的困境 ,在是与不是 、真的跟假的之间来回摆荡 。如果无法逃离这种困境,那么逻辑类型的混淆,久而久之终将造成有机体的适应不良症状。
生物与环境之间的适应问题,或者人与人、人与动物之间的学习、沟通情境,并不是像纽曼的赛局理论(game theory)所描述的那样,缺乏后设。在一个赛局里 ,所有的变项都是相当固定的 、局限的,包括赛局本身的规则、玩家的行动以及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 ,都跟定理公式一样,僵硬而且机械化。赛局里的玩家(player) ,都是被去人格化的,他们组成一个个联盟,然后想尽办法从敌对的阵营中获得利益,他们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,都是以功利或实效(utility)为前提:利益要最大化。赛局理论所描述的这种情境,是缺乏后设的 ,缺乏演化和学习的可能性 。(Bateson, 1991:93-98) 。就像牛顿物理学的基本原理一样:假设没有其它任何可能性或偶然性的情况下,位置、速度应该如何如何….是可以计算预测的。
在这种纯粹的定理世界、缺乏“偶然性”(contingency)的世界里,不可能会有双向系缚的困境,因为一切都可以被设定、决定、控制,不会有意外。相反,在演化的过程、学习和沟通的过程里,偶然性和随机性的因素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。生物有机体或学习者,必须判断并分辨事物的脉络 ,必须从不断试误的过程中 ,找出比较好的生存和适应的方式 。在这样的过程中,很容易就遇到双向系缚的困境,生物可能因此而死亡 、灭绝 ,可能会遭受挫折、痛苦, 甚至可能因此而精神分裂。尽管如此,双向系缚却有它正面的意义,个体可能因为双向系缚而致死,但也可能因为双向系缚而提升他的适应能力。贝特森多次提到那只双重学习(学习二)的海豚。(贝特森,2003 ,页197-199);(Bateson, 1983:276-278);(Bateson andMary C. Bateson, 1987:129) 。指出她跟训练者之间养成的默契不断受到挑战。在先前的互动脉络里 ,她每学习一种动作 ,就赏鱼吃,但在之后新的脉络里,同样的动作不再获得奖励 。一次又一次 ,她跟训练者之间的关系面临紧张 。贝特森指出,这个生物必然陷入极大的痛苦,但要是这种痛苦能够被减轻,或者忍受得住 ,那么整个过程对她来说,将会提升丰富的创造性──双重学习。因此,在双向束敷里所遇到的危机,对生物有机体而言 ,也可能是个转机 。 另外 ,在生物学的价值观里,好的事物并不是越多就越好,多到一个程度,就逆转反而成为坏的了 。好的事物是最适当的(optima) ,而不是最多的(maxima) 。 (Bateson, 1991:297) 。没有双向系缚,生物不会有创造的可能性,但太多太长久的双向系缚 ,生物可能会生病或死亡 。没有任何弹性,生物会适应困难,但太多太大的弹性,生物系统也无法维持稳定。人跟人相处,完全没有冲突会很沉闷,但太多的冲突,又会导致分裂相生的极端毁灭。因此,最适当的才是最佳的。
双向系缚理论之外
贝特森花了相当多的心思,与相当大的篇幅,在研究双向系缚理论。双向系缚理论是十分灵活的理论 ,善用于各个领域 ,包括心理学 、沟通、演化、人际互动 、家庭等等 。如同在本文第二章文献参考部份的讨论 ,大多数研究贝特森的学者,都不能忽略他最著名的双向系缚理论。一旦掌握了双向系缚 ,不管在什么领域,都能运用自如。然而,诚如贝特森之女──玛丽.贝特森(Mary Catherine Bateson)所言,各个领域的专家学者各自发展贝特森的理论,却无法统整。笔者认为,之所以会如此,也是因为双向系缚理论太灵活,太好用之故。它虽然可以善用在各个领域,但各个专家学者们拿来运用之余,也就仅止于此。掌握了贝特森的三大概念 :逻辑类型 、后设沟通与双向系缚,以及调控论系统的、整体的、多层次的观点,就能应用在各式各样的研究里。连我们所熟悉的社会学,也能够运用双向系缚理论来发展一套论述。信手拈来的例子,不胜枚举。(社会和个体二分,行动和结构二分 ,将单一项目如经济,视为是决 定整个社会的最终因素。都是缺乏后设的、病态的思考方式。这难道不是社会学的双向系缚?) 但我们的兴趣不止于此。贝特森的兴趣也不止于此。如果我们的讨论仅止于双向系缚,那么我们可能会成为一个很好的贝特森式的社会学家,或贝特森式的心理学家、动物学家 。但我们对心智生态学的了解将十分有限,我们可能会停止继续去思索更大的心智系统图像长什么样子。双向系缚理论只是贝特森整个认识论的一部份而已,尽管它是相当重要的一部份。最初对精神分裂者的研究,导出了这个概念 ,然后在沟通行为 、生物演化、学习过程中 ,逐渐延伸开来 。贝特森广泛地运用了双向系缚理论,指出各式各样的病态、各种逻辑分型的错误 、逻辑类型的混淆 。然而 ,指出病态之后 ,不仅止是分析它的病源 、它的后果与意义。对贝特森来说,更重要的问题是 ,它意味着什么?
贝特森所提的问题,从“是什么原因造成病态?”转向“是什么原因使得病态不会发生?”,从“演化过程中,是什么原因使得物种灭绝?”转向“演化”的过程中,是什么原因使得物种得以续存?”从这里,我们可以发现 ,贝特森的问题转向十分具有调控论味道的发问方式,系统必然有它自我调节的机制,透过不同层次的改变或调整,来维持整体的平衡。贝特森曾经提到疼痛(pain) 。他曾经很好奇为什么在你意识到疼痛之后,它还是会一直持续着 。(Bateson,1991:296) 。人们在感受到疼痛之后,会有警觉地去处理疼痛的问题 ,也许有些人比较耐得住 ,忍一忍就没事了 ,也许有些人会吃止痛剂来舒缓疼痛,也许更激烈一点,将疼痛的感觉器官整个割除掉 。然而,无止尽的疼痛到底意味着什么?贝特森给自己的答案是,局部的疼痛,会一直持续着 ,尽管你处理好它,它还是会一直疼痛,为的是要提醒你去检视更大的范围,更整体性的问题。 贝特森不只一次地抱怨西方医学和药学,指出它们总是忽略整体性的问题。(Bateson, 1991:295, 1983:145) 。将病态视为是局部的问题,只要能够药到病除就够了,不再继续探讨更深层、更全面的身体系统运作 。这是西方医学和药学的双向系缚 :永远停留在局部问题的解决 ,无法以系统的、整体的、多层次的观点来看待疼痛和病态的状况。
对贝特森来说,所谓更大的范围、更深层的、更整体性的问题,才是他更有兴趣的。最终,也就是整个心智过程(mental process)的问题,以及朝向更宽广的认识论统合问题 。下一节,我们将迈入贝特森的着作中,最复杂最难解的认识论观点,这也是他用来取代西方二元对立思考方式的重要观点。